女娲社区|私密情感:初恋…… – 女娲社区

女娲社区|私密情感:初恋……

  “小沁,我先去东莞等你!”

  和所有老得掉了牙的电视剧一样,妈妈无意中看到这张被安瑞塞在我窗台的小纸条后,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又听到她扯着嘶哑了的声音在吼,你小小年龄不学好,难不成真想去菜市场卖猪肉?

  安瑞是巷口卖猪肉的钟叔家的小儿子,大我一岁,和我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学,但后来安瑞突然因为打架而退学,在一家摩托车维修店当了学徒工。白天他和师傅在店里学修摩托车,晚上与几个师兄一起帮人组装摩托车。

  安瑞总会在晚上九点左右组装好他的第一台摩托车,然后他以试车为借口,一溜烟儿把摩托车骑出大街,九点半准时出现在第一高中的侧门口。

  九点四十分下的晚自修,同学们还在忙着收拾课本时,我已悄悄地溜出教室,然后躲过老师同学的视线,轻轻地绕过操场走向学校的侧门,找到侧门口那只一直闪跳右转向灯的摩托车,我捂着嘴巴走近倚在摩托车上的安瑞时,他对我扮过怪脸后帮我戴好头盔。尔后又变戏法般拿出苹果橘子,或是一些小点心。坐上摩托车后,听晚风一路在耳边掠过,安瑞的上衣随风呼哧呼哧地吹起,我轻轻地拉着安瑞那被风卷起的衣边,任他带我环城转悠。边吃边彼此诉说着一天的趣事,有时安瑞故意在前头大喊,风大听不见耶。我赶忙咽下口中的食物,一次又一次地在风中大声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听到他在前边吃吃怪笑,才明白被耍,忙不迭地对他又捶又捏,安瑞则不停地讨好求饶。等吃完手中的食物,安瑞的车轮也差不多悄悄地滑到了我们所住的小泉巷。他会把车停在巷口正中,让前大灯一直照到黑暗的巷子深处,看着我装模作样地打着手电筒进入家门后,他又轻轻地滑动车轮子骑向不远处的摩托车维修店。

  巷子里的路灯因久坏无人修,半夜时又发生了一起抢劫案。安瑞再送我的时候,被刚好在巷口等我回家的妈妈逮了个正着。安瑞说,试车时看到了路上走的小沁,就顺道载了她一程。妈妈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安瑞,但从此后的晚自修,再忙她也会守在学校门口等我。从此我也只能在周末陪妈妈买菜,匆匆路过维修店时偷偷地瞄一眼安瑞,抿着嘴看着满手机油的安瑞对我做怪脸。

  到发现那张纸条后,妈妈变本加厉,像影子一样时时跟着我。我一赌气偷偷去了东莞。然而东莞不是我们的小泉巷,我怎么也找不到安瑞那张带笑的脸!

  之后很多年,我回过老家很多次,可我从来没有再见过安瑞!钟叔的猪肉档早已搬离了小巷,也不知去了哪里!

  一次我无意中在街头碰到高中时传达室的李叔,他说,我辍学后他接到过给我的好几封来自东莞的信。因为一直无人认领,他又不知我家的地址在哪,只得又退了回去。断断续续地我又听人说,安瑞在东莞一家铝合金厂做了很多年的业务员,安瑞在东莞的业绩一直都很突出,安瑞后来在东莞娶了一位私企老板的独生女儿;安瑞不知怎么回事沾上了毒品……

  再后来,巷口的老人说,安瑞不在了!安瑞其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安瑞在世时个人出资修好了巷子里的那条路,路两边雪亮的路灯照得夜如白昼。而记忆似枚青涩的酸果,我的心已被那两排路灯照得一片潮湿。多年前的晚自修回家,如果没有安瑞,我遭遇的一定不只是抓包和扯衣服;如果后来的安瑞不是为了讨说法找上去与对方打群架,成绩优秀的他一定不会被学校开除;那么,安瑞一定还有另外的人生……

  在一家大排档,我哭泣着对男友(后来的老公)说到这里时,他静静地听着,举杯对着西方久久,倒酒入地后他说,安瑞,谢谢你帮我照顾过小沁!

  生日那天,她为自己买了一套红色的内衣,蕾丝,绣着一朵朵的百合花。她洗了澡,然后穿着内衣进了房间。这是第一次。她对吴晓轲说:喜欢吗?就当我们的新婚之夜好吗?

  A 喜欢就像一条越缠越紧的青藤

  青慈爱上吴晓轲的时候有多大?正青涩,青涩得还如一只刚刚长出来的木瓜吧。

  16岁,在一棵梧桐树下,看到迎面走来的吴晓轲,心,就微微地疼了。那疼,便是喜欢吧?

  他们一个班,132班。在甬路边的那间平房里,那时,吴晓轲是班长,高高帅帅的样子,自然是清风秀骨。

  而她,不过是一只丑小鸭,还没有长开的身体,如一根豆芽菜般孱弱。比起丰满的同桌陈妍妍来,16岁的青慈,简直是一朵尚未开放的小苞蕾。

  但谁能阻挠她的喜欢呢?喜欢是一条越缠越紧的青藤,紧紧地纠缠着她。她开始写日记,日记里全是吴晓轲;她开始写诗,诗里也全是他。

  没有人知道她的暗恋。她偷偷喜欢着一个男孩。那个男孩,跑到操场上去踢球时她会偷偷去看,走过她身边到最后一桌时她会心跳,一共是15步,是的,15步,他就可以到自己的座位了。

  有时他和她也会遇到。可是她会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然后擦肩而过,也许,在他心里,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孩子这样喜欢自己吧?

  他们只在同一个班待过一年。高二分文理班,青慈选择了文,吴晓轲选择了理。青慈想去改。因为她开始看到吴晓轲选择文她才去学文的,但没想到他居然又变了。到了老师那里,老师说,你还是学文合适,你作文写得不错,我看是有希望的。

  她学了文,离他教室有三排的距离。

  课间10分钟的时候,她会借上厕所的机会绕到130班的门口,那里,有她喜欢的男孩子。

  临毕业前夕,他忽然退学,去了新疆的一个油田。听同学们说,是去当石油工人了。他走得那样突然,青慈听到这个消息时,学校里满树合欢花开得正灿烂。她呆呆站在花树下,好半天,才蹲下来,放声大哭。

  高考结束之后,青慈买了一张去新疆的火车票,一站一站跑到新疆。她要去找他,告诉他她的爱,不管他要不要。她想,自己暗恋了3年,不能轻易就这样结束了,她要把自己那厚厚的三大本日记全带着给他看,让他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痴情的女子爱过他。

  辗转了好多油田,她坐着颠簸的汽车在戈壁滩上行走,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决绝。但她找到他所在的油田之后,人家告诉她,他刚刚走,去了科威特。

  科威特,那是多远的一个国家呢?

  青慈站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上,再次泪如泉涌。

  B 那里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几年之后的青慈,已经出落得美丽动人。她曾是上海一所大学的校花,在电视台组织的大学生风采展示中夺得过冠军。

  但她一直没有谈恋爱。很多男生发起过无数次攻势,都是一些很优秀的男生,可青慈无法让自己动心。

  她的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曾经四处打听过他,他好像一直在国外。中国一直有派出的劳务输出,吴晓轲好像没有在国内待过几年。

  她的钱夹里,一直有一张吴晓轲的照片,他18岁时的照片。一寸的黑白照,是从他图书证上撕下来的。记得有一次去图书馆借书,她看到了吴晓轲,吴晓轲在低头看一本体育画报,而他的图书证就在那桌子上的一堆图书证里,她借机找自己的证,然后翻到了他的。

  那照片上的男孩子,英俊清秀,有着清冷而绵长的眼神。她的心战栗着,这才是相思又相思的春闺梦里人啊。

  趁别人不注意,她颤抖着手把那照片撕了下来。从此,那张照片成为她最珍贵的东西,贴身带着。后来她从英国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一寸的黑白照片放大成了真人大小,挂在了自己屋里。

  下班之后,她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回到自己的小屋,然后与吴晓轲相对。她会对他说好多话,亲爱的,你好吗?有时,她买了一件新衣服,也会穿到吴晓轲的照片面前,然后问,吴晓轲,好看吗?好像对面看她的真是吴晓轲。

  她也知道自己的暗恋已经病态,可她无法阻止。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啊。后来,她把钥匙链、小挂链上全坠上了他的照片,用塑胶塑了,吴晓轲在她心里,永远是18岁的样子,那么年轻,那么清风秀骨!

  大学毕业后,她去英国留学,在去英国之前,她四处打听吴晓轲家的电话号码,终于打听到了,而且恰恰吴晓轲在家,他回国休假了。

  霎时,她欣喜若狂,拨打他家的号码时,她好像回到了16岁,其实,她已经24岁了。

  你好,她说,是吴晓轲家吗?

  接电话的是吴晓轲的母亲,她问,请问你是?

  我是青慈,吴晓轲的老同学。

  噢,她的母亲说,是这样啊,这两天他的老同学打电话的特别多,你什么时候过来啊,他明天就要结婚了。

  青慈一下子呆了,好似被雷电击中了。千辛万苦找到他,他却要结婚了,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她恰恰错过了。

  听筒里还有喂喂的声音,她却傻子一样放了电话,然后走到吴晓轲的大照片前,把脸紧紧贴在上面说,吴晓轲,你怎么会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不等我?

  4年后,青慈从英国回来,在上海一家英国公司做事。她是干练冷漠的白领,是下属眼中的冷面俏佳人,是上司眼里的得力助手,她的冷,让很多男人忘而却步。如果说上大学时还有好多男人追,那么现在,即使她情愿做人家二奶,男人亦是不愿意要的。

  她太冷了,根本看不出一丝女人的似水柔情。从吴晓轲结婚以后,她的心就死了。有时她也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什么偏要一棵树上吊死呢?

  只有回到自己小屋里时她才会感觉放松和快乐。

  甚至,在他的照片前她都是羞涩的,如果她洗了澡,一定要穿好睡衣才能到她的房间来的,因为那里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啊。

  28岁,她已经不年轻了,尽管用最好的化妆品,穿名牌衣服,可什么能抵挡心中的寂寞呢?

  生日那天,她为自己买了一套红色的内衣,蕾丝,绣着一朵朵的百合花。她洗了澡,然后穿着内衣进了房间,这是第一次,她对吴晓轲说:喜欢吗?就当我们的新婚之夜好吗?

  她脱去了那套红色的内衣,一下子泪流满面。

  C 青春里凋谢的花朵全是为了他

  青慈是回家过春节的时候遇到吴晓轲的。

  老家还没有飞机场,坐了一天的火车,她黄昏时分到达了家乡的小站。

  走出站口时,就有许多人看着她,很明显,她的洋气和那种散发出来的迷人气质并不是这个小城里的人所具有的。

  红色的羊绒大衣,棕色的小羊皮高跟鞋,黑色的大披肩,加上手里拉着的lv的红箱子,她站在风中等出租车时,俨然成了一道风景。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去,一下子呆住了。

  是吴晓轲。虽然过了12年,虽然他变化那么明显,胖了,眼袋垂下来了,穿着工商局的衣服,站在一辆破吉普车前,然后,冲她微笑着。

  那一刻,她的心里似铁马冰河,呼啦啦全碎裂开来,冲撞得她心疼,到处都是冰渣子,还没有解冻,但已经有春流暗涌。

  是你吧?吴晓轲过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还这么瘦?怎么这么动人了?听说你去英国了?来,上车,我送你回去。

  她不知道怎么上的车,呆呆地跟着他走。坐在车上,他问,回家过年?

  她忽然紧张局促到要崩溃一样,不敢看他,怕眼睛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她还脸红了,是的,她多少年没有脸红了?紧紧挨着她坐着的,是她苦恋了12年的男人啊。

  是,回家过年。她说。

  那我找几个同学,咱聚聚,好吗?对了,结婚了吗?

  青慈特别想哭,吉普车里没有空调,很冷,她穿着裙子,把大衣裹紧了还是冷,她知道不仅仅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外面开始飘雪花了,一片片地打在车窗上。她哆嗦着说,还没结。

  太晚了,他说,我早结婚了,孩子都5岁了,去年老婆还下岗了,对了,上海有什么好买卖?有空介绍给我。

  这完全不是她想象中见面的样子,完全不是。

  吴晓轲和她拉着家常,说着一些世俗的话。她答着,可有可无。到家的时候他说,等我电话吧,我们真得聚聚。

  过了几天,他们果真聚了一次。她从来不喝酒,但那天喝得特别多。大家都开着玩笑,说高中时谁暗恋过谁一定要说,然后与暗恋者喝交杯酒。除了她,来的十几个人全结婚了,居然有人说暗恋她,是一个不起眼的男生,现在成了老板,开着一辆宝马来的。那个男生说,知道吗,我偷过你一张照片,至今还在我的包里放着呢。

  她笑了,原来偷照片的不仅仅是她啊。

  吴晓轲是在人们都喝多了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她又浑身颤抖起来。吴晓轲看着她说,青慈,你暗恋过谁?

  这一句问就让她崩溃了,她跑到外面阳台上,趴在阳台上就哭了。

  吴晓轲从后面抱住她,是我吗?

  她翻身扑到他怀里,绝望地哭着,哭得差点上不来气。是的,她爱过他那么多年!错过多少光阴也全是为他,她青春里最美丽的花一朵朵凋谢也是为了他。她说着,从梧桐树下说到一寸照片,从那进教室到座位上的15步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她一边哭一边说着,到最后,她几乎是哽咽了。

  惊呆了的是吴晓轲,他把她抱得很紧,对不起,对不起,他一直说的是这三个字。

  D 那场暗恋,只是她一个人的寂寞

  那场暗恋,只是她一个人的寂寞

  很晚了她才回到家,忘记了是谁把她送回来了。早晨刚醒,她的手机就响了。是吴晓轲。

  她有点不好意思,昨天太失态了,但接到他的电话还是觉得那么兴奋那么心跳。喂,她柔声地说,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小女孩的媚态。

  起来了?吴晓轲说,想和你说个事。

  说啊,她继续温柔地说。

  你能借我点钱吗?我要买一幢新开发的楼,已经贷款了一部分,你又没结婚,还在那么好的公司里做,年薪听说有二十多万,应该没问题吧。

  青慈一下子尴尬在那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吴晓轲大早晨打电话来,是为了要跟她借钱的,她看过一句话,说让爱情崩溃的最快的方式,就是借钱。

  可以吗?他问,毕竟,你那么爱过我,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吧?

  他居然把她的暗恋看成了条件来要挟。那一瞬间她忽然解脱了,压了12年的情结因为这个早晨的电话一下子解开了。

  当然可以,她说,我会把钱打到你的卡上,要多少?

  十万,吴晓轲说,5年之内还你。

  好,她说,还有别的事吗?

  我请你吃饭啊,吴晓轲说,今天晚上,就我们俩。

  不必了,青慈看着窗外的雪花说,我订了今天下午的车票,还要赶回上海,公司有点急事。

  她说了谎。她要回去了,她不能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如果再和他吃一次饭,听他说着家常和钱,她真的要崩溃了。

  那天她急急地回了上海,和逃跑一样。到了家里,她都不敢进自己的卧室,仿佛那里埋藏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把她炸得粉身碎骨。

  她终于明白,那场暗恋,只是她一个人的寂寞,她爱上的,只是自己的想象,是的,只是她设计好了的一个人,其实,与吴晓轲无关。

  那天她睡在沙发里,第二天,她找来搬家公司搬家,有人问她,这张照片怎么办?她笑了笑说,扔了吧。

  在去新家的路上,她打开钱夹,然后找出那张一寸的黑白照片,夹了12年的照片,三下两下撕碎了,然后扔到了风中。

  她想,从明天起,要开始好好地谈场恋爱了。

  女孩子叫刁晓莉。

  刁晓莉同学始终穿一身很干净的校服。一个高中生,是轻易不会把松松垮垮的校服套在身上的,尤其是高中二年级的女生,都快长成大人了,怎么能整天裹着个道袍似的破麻袋片子走在学弟学妹们中间呢,这实在是不成体统不可理喻啊。可刁晓莉同学就不这么想,她就穿,一穿,哇噻,青葱少女的鲜艳与灵动、妩媚与聪颖是一点也没折扣,反而还别有种味道呢。

  刁晓莉同学那年十七岁,十七岁是少女的一个微妙的年纪。这年纪很神秘的,上学期还是一个傻乎乎的小丫头,脸红的次数要比微笑的次数多两到三倍,这个学期一到校,变了,变得陌生了,变得一会儿冷艳威严,拒人之千里以外,俨然一副母仪天下的气派;一会儿天真活泼,鸟儿一样在你窗前飞呀飞呀,留下你一辈子也休想忘记的鸟语花香。女孩儿,人家毕竟已经是十七岁的女孩儿嘛,应该是有心事的时候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

  刁晓莉和别的女生不一样,她学习好,学习好的女生似乎在气质上就与其他的女生不一样,一搭眼就可以看出来的,这是为什么呢?是因着她乌黑的短发,素面朝天且铺满阳光的脸,还是她一成不变的校服?这真是学生时代的一个谜呀!

  刁晓莉学习确实好,一直好。老师喜欢,同学们也喜欢,没有道理不喜欢呀,不喜欢刁晓莉这样的女生就是犯罪,就是凶险,就是和全校师生作对呀。刁晓莉同学除了学习好,还有一副绝好的嗓子,她回答问题,她读一段文章,你一听,那是真赫亮呀,就像三伏天吃了一根刚撅回来的甘蔗,怎么说呢,就是一大截彻心彻腑的甜。那时,我在校广播站当站长,兼高二·一班的学生,负责校园内的宣传工作,相当于现在的宣传部长或者电视台长或者报社社长什么的,搞舆论引导,参加过校级的一些比较重要的会议,挺有权的。有一天,我们又开会了,我的顶头上司,也就是校团委副书记说,我们站得换个播音员了,你寻磨一下,看看谁行。我接着就说,我们班的刁晓莉呀,她准行,那嗓音播出去,全震了。领导一听,是么?咱学校还有这人材呢?那就她了。有时候我就想了,我现在的领导们在研究干部时,怎么没人像我当年想起刁晓莉那样提上一嘴:我看雪水温这小子行,还是让他干吧,错不了。

  差在哪儿呢?

  刁晓莉同学的闪亮凳场,给沉闷的校园吹来了一股醉人的春风。清晨,刁晓莉同学端坐在广播室里,在一段清新明快的音乐序曲中,开始了青青校园的第一次播音。在日常的广播中,除了校园新闻,我们一般都是播一小段一小段描写季节、描写校园的那种抒情散文啦,诗歌啦,要是散文和诗都整不成了,就干脆来几句口号,像什么“阳光雨露,是花朵芬芳的希望;苍松翠柏,是四季常青的希望;青春年少,是祖国繁荣的希望,因此,作为新时代的青少年,我们应该……”我想全国的校园广播站都需要播放这样的稿子吧,听起来挺有劲的。这些东西大都是由我在头一天晚上写出来,放在刁晓莉的课桌上,第二天由她来进行艺术发挥。有时候实在写不出来,就随便摸来一本杂志,瞄准一段,抄上一家伙,咦,比我吭哧吭哧憋出来的听上去顺畅得多动人得多呢。播完一篇好稿,刁晓莉回来就会冲我莞尔一笑,浅浅的那种笑。她一笑,我心里就没底了,她是什么意思呢,是鼓励我么,还是她知道了别的什么?

  有时候我们也收到同学们投来的一篇篇激情四溢稿子,但是,说实话,这些稿子大多是不能播的,文采是有点的,就是太激进了,太年轻化,个性化,一播,校领导听了,说,这是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这怎么行?我们尊敬的团副书记就一路小跑地到广播室,大声冲着刁晓莉喊,停,停,马上停,必需停!然后就骂骂咧咧满校园里找我了。

  实践告诉我们,舆论工作者是要有头脑的,要讲政治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干得了的。在那个特定的年代,特定的环境,我们的广大群众也是要认真对待的,否则就是要出事,就要流血。

  一天中午,我被一个凶猛的小个子堵在了去食堂的路上,来回了句话,也没什么太大意思,我就有点烦,我说,我得走了,一会儿他妈地没饭吃了。小个子歪着酱块子脑袋说,没饭了,那你就吃我的拳头吧。说着他翘着脚像敲破锣似地在我才华横溢的脸上咣咣两下子,转身就没影儿了。

  没有想到的是,刁晓莉在傍晚梦幻般的余辉中出现在了我寝室的窗外。

  我可以进去么?

  来吧。

  我说来吧时,顺手把寝室的窗户推开。我推开窗子不是想让刁晓莉从这儿嗖一下蹦进来,我是想换进来一些新鲜的空气。你知道,这大夏天,男生的寝室,上上下下都是酸菜缸里散发出的莫名其妙的味道。在这个落日余辉的梦幻中,我想利用这一点点时间尽量让我房间里的味道更宜于英雄与他的战友交谈,纵使我们的谈话注定比较空泛,但句句都应当是青春的絮语。这将是一场多么美妙的交谈呀。

  在那个庞大而辉煌的落日中,我打开两扇窗子的情景,多年来一直侵蚀着我的梦。无数次在我的梦中,这两扇窗子变成了我的一双狂热的手臂,向着刁晓莉久久地期待着。

  多年以后,在回望我的青春岁月时,我郑重地把我的初恋背景定义在那个有落日的黄昏里,我从此对夕阳下张开的窗子别有一番情愫。

  他为什么打人?

  不小心踩了他的脚,他就——

  你同桌和我说了,说是高三补习班的人打的你,为什么嘛?

  我改了他的文章,他说改的不好。也没咋地,没事了,好了。

  哪一篇呀?

  就是上午间操播的《向着太阳怒吼》。

  哦,是写高考落榜的那篇文章,改的不满意也不能打人呀,太野蛮了,怎么不和学校说,这样的学生应该开除!

  多大事儿呀,没事儿了,好了。

  因为改稿被打使我和刁晓莉更加紧密地团结在我们的校园广播事业中,也就是那次事件,进一步加深了我们之间的革命感情。流血是痛苦的,也是胜利的,让人身心愉悦的。我发现,这种愉悦又是贪婪的,会让人从心里面升起老大的埋怨,为什么不打得再惨烈一些?为什么不让我正义的血流得再奔腾一些?我是战士,请敌人的铁拳来得更猛烈些吧!

  高考在热火朝天的战斗中结束了。这场战争酝酿的时间很长,真正激战的时间却这么短暂,甚至在交锋前就已然没有了那份期待多年的亢奋与骄傲,完全是一副木木的神情,看不出是情愿还是被迫,拖拖拉拉地就从战场上回来了,一身的梦想换下一身的伤感。

  校园上空弥漫着暮年回首青春般眷恋的歌声。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歌声呢,去年也曾此歌声,今年歌者撩谁心?歌声告诉可爱的同学们,我们要分手了,分手就在明天。歌声背后,那么多充满欢笑,充满浪漫,充满豪情壮志,充满酸涩与淡淡忧郁的日子要和我们说再见了,永远的再见了。

  在江边沁人心脾的晚风中,我遇见了刁晓丽。她穿一袭粉色碎花的长裙,裙摆在江风中浅浪一样的摇荡,很别致,也很动人。裙子一旦代替校服,看起来就不一样了,好像没有分别就已经相隔很远了。她拎着一个盛了江水的口袋,里面是拣来的一粒粒玲珑剔透的江石子,仿佛一群色彩斑斓又没心没肺的小鱼们在她的裙边游来游去。女孩子嘛,女孩子总要用一些小东西来打发自己的心事,比如小花啦,小草啦,小石子啦,这些小东小西在女孩子那里都是有生命的,也是有使命的,可以委以重任的。

  只是不知道,刁晓丽有没有为我准备了一枚精美的小石子,留做纪念呢?

  你什么时候回家呀?刁晓丽问我。

  我不回家,我想在县里找个地方打工。

  边打工边等录取通知呗。

  等什么通知呀,这辈子怕也等不来呢。

  能等来的,等等看吧。

  望着晚风中瑟瑟的江水,我想说点什么。

  说什么呢。想到要说点什么,一江春水就被我的脸映红了,静悄悄的心一下子觉得怪不好意思起来。

来源:女娲之爱   love.ngnvip.com     另类情感    love.ngnvip.com/category/lingleiqingg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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