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社区|另类情感:从十万到八千里……
在我的记忆中,山路是有着诱人声响的,像父亲爽朗的笑,或者,是像山林中清风舞树时的哗哗松涛。
孩提时的求学之路,于今日回想起来颇为伤感。
趴在父亲嵌满补丁的后背上,我几次昏睡,几次惊醒。如此往复,再睁眼时,已到学堂门前。父亲左手托着我的屁股,轻柔地将我拍醒,而后舒缓地从粗糙的布衣上把我放下来,站在晨雾朦胧的校园门口目送他的女儿悠然离去。
崎岖的山路是美丽短暂的。父亲知道,我爱吃榛子,于是,那些个夏末秋初的清晨,午后,他都会在一片蓊郁的树阴前驻足,高仰着后背将我举起。我嬉笑着,欢跃着,一手紧抱住他的脖子,一手朝碧绿的细叶中摸去。
在我的记忆中,山路是有着诱人声响的,像父亲爽朗的笑,或者,是像山林中清风舞树时的哗哗松涛。
我拨弄着父亲蓬乱枯黄的头发,故意在他耳旁将榛子咬得咔咔脆响。他似笑非笑地皱着眉头,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轻声责道:”丫头别乱动!爹的耳朵聋了!”
空荡的山间,我咯咯的笑声刺破了蔽日的云霞。父亲立身低头,一面呼呼地奔跑,一面假作愤怒状地惊吓我:”抱好了啊,摔下来爹可不管!”
紧搂着父亲黝黑的脖颈,时光就像耳旁呼啸的冷风,一丝一缕都不曾落下,全然钻进了我的发肤里。
当父亲不用背我,不用挺着后背将我高举我也能顺手摘取那些潜藏在路旁密叶中的榛子时,我知道,成长这两个疼痛的字眼,无可避免地触伤了我。
父亲再不会背着我走那长长的山路。而我,也已进城念了高中。每月月底回来,父亲都站在村口的山路上等候着我,风雨无阻。
晚风徐徐,暮色山谷。这些年,山内一切都不曾改变,只是,跋山之人变了。他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背着我越过几个山头,让我耳旁生风。一路上,我故意走得很慢很慢,可山路照样是那么地短暂,每次都来不及说出那句话,便到了家门口。
三年后,我成了村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父亲杀猪大摆宴席,在旁人的一片惊叹中频频举杯,喝得烂醉。
临行前夜千般叮咛万般嘱咐,一切要以身体为重,在外处处留心。我耷拉着头,几次欲说那句压抑了多年的话。昏黄的劣质灯泡下,乌黑倾泻的长发掩住了我泪湿的面颊。
浓雾沉沉的清早,父亲照旧起了大早。辞别欢送的乡亲,他独自一人提着两大包行李,将我送上了山路。
山路弯弯,数不清他其间抹了多少次热汗,在路旁停顿了多少次。我硬咽着说:”爹,您歇歇吧,我回去叫大伯过来帮忙。”他一言不发地摆摆手,将口中的烟头吸得通红,迎风干咳了几声,又接着上路了。
我第一次觉得这路是如此漫长。他顶着已现花白的发竭力仰头,吁吁喘出的沉重气息像极微弱之物,迅速混合在清冷的山谷中。
站在洁净的车窗内,我不忍回看,与旁边同行的校友们闲言谈笑。待车子晃动的那一瞬间,赶紧在一片哄然中枕臂低头。那些奔腾的热泪,始终还是像山路一般蜿蜒了我的身躯。
年前归家,下车() 抵达村口时已是凌晨。趁着月下雪光刚行几步,一点通红的亮便出现在了山路中央。
父亲默然地打着手电筒,一路照耀我的前方。
漆黑的山谷深处,偶然有一阵阵莫名的声响,我紧抱着父亲的臂膀,眼睛一眨不眨。他挺直了后背,轻拍我的额头说:”傻丫头,有爹在呢,怕什么?”
我知道,父亲总是要离我而去的。从他背着我上山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生命与那些葱茏的树木一般,总有枯败的时刻。可万万不曾想到,这个悲凄的日子,会来得如此之迅速。
后来,我结了婚,母亲同我们一块居住。山谷中的小屋,由此便成了久远的记忆。偶然,母亲会喃喃提起,可这样无味的琐碎,终是如午后清风一般,无形而来,又无形而去了。
没过几年,我有了孩子,他每日放学后必吵嚷着要看《西游记》。那些个公式、题目,他大都一知半解,唯独孙悟空的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他倒是从不曾忘却。
年前,领他回村祭拜父亲。他欢蹦跳跃,在弯曲的山路上东看西瞧,折花踢草,甚是愉悦。可不到半晌,他便泄气了。茫茫的山路,像是没有尽头。他一路埋怨,一路没好气地问:”到了没有?到了没有?””早知道我不来了,那么远!要是我是孙悟空就好了,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寒风凛冽的山谷中,我的泪水像滂沱大雨一般吓坏了年幼的孩子。我爱你,这三个极为简要的字,直到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不曾说出。
身旁无边的山野像人生未知的苦难。不过,直到此刻都丝毫没有惧怕过。因为我坚信,那十万八千里的灾苦,在我还未入世成人时,父亲就已用他的大脚帮我踏平了十万。
只是,那仅剩的八千里路途,又如何让我赶上父亲遥逝的脚步?
(作者:龚细鹰)
那年,她独身一人前往苏州,刚安顿好住处,母亲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来,她不接,母亲又发短信。”丫头,告诉妈妈,你在哪儿?””妈妈只是太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将来。也许我的方式不对,但妈妈的初衷唯有一个……”再三思索,她回了一条短信给母亲,”妈,我很好,在学沙画。不要试图去找我,否则我会再次消失,让你无法找到。我只是太累,想歇歇。”
那年她17岁,整天被繁重的学业压得抬不起头,而未来,总是遥不可及。母亲的唠叨,每日零零碎碎、无休无止。很想逃脱这一切,这个想法一直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就在那时,她在网上认识了宇。
一天,宇在QQ上问她:”知道沙画吗?”她茫然。宇传给她一个文件,是他作沙画的视频。宇如魔术师一般,几分钟内用五彩纷呈的沙子完成了一幅幅美妙绝伦的画。那些沙子从他修长的手指下溢出,变幻莫测、美妙神奇。宇的沙画,如一缕春风,催开了她心底那块荒芜已久的土地。一直,她是钟爱绘画的,升入中学后,那些画笔() 被母亲一一收起,母亲说,你要考重点高中和大学,哪还有闲工夫画画?”我要学沙画!”这个念头,一经萌生,便如野火春风。她问宇:”学沙画难吗?”宇说:”对有艺术天分的人来说,不难。我们这儿有教沙画的培训班。”未了,他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当然,我也可以教你。”
第二天,月考的成绩公布,她的排名倒退了十多名,心情黯淡到了极点。她知道又一次让母亲失望了,单身的母亲总比别的同学的妈妈期望更急切。母亲整个晚上一直喋喋不休。她烦闷至极,又想到了宇的沙画,一夜无眠。清晨,她像往常去上学一样出了门,然后直奔火车站,踏上前往苏州的列车。
她给宇打电话,不巧,宇去外地出差了。
每天去培训班学沙画,课余,便有大把的时间浏览这座古老的城市。夜晚,坐在河边,听潺潺的流水在小桥下淌着,银色的月光静静地披泻下来,铺落一地浅淡的月色,她觉得从未有过的云淡风轻。也上网吧,给同桌娟发邮件,给她讲学沙画的趣事,亦给她看自己拍的照片,并叮嘱她一定保密。
这样的日子清浅似梦,过得飞快。沙画的学习快结束了,她的心里渐渐有了千丝万缕的牵挂,已经很多天没收到母亲的电话和短信,难道母亲生病了吗?抑或她对她彻底失望了?不禁想起母亲千般万般的好,愧疚之感充满心头。
她买了回家的车票。下了火车,快到家门口,忽然有些踌躇。母亲会原谅她的不辞而别吗?家里,家人正等着她的归来,还有同桌娟,独不见母亲的身影。
娟说:”对不起,我没有为你保守秘密,是我告诉阿姨关于你的行踪。如果你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撞开,走进来的是母亲,尘满面、鬓如霜的母亲!母亲扑上前,把她紧紧抱住,喜极而泣,”丫头,妈妈一直在等你回家!”
原来,她出走后,母亲焦虑万分,满头青丝一夜之间变成白发。母亲风雨无阻地天天守候在学校门口,向班上的同学打听她的消息,从娟那里得到她的住址后,母亲连夜上了火车,找到她的住处,却又不敢贸然去找她,因害怕她真的会如短信中所说,再次消失。母亲能做的,唯有每天尾随在她身后,在离她大约60米的地方,守望着,并不让她发觉,不敢太近,亦不能太远。她想起,自己曾在苏州大街上及火车上看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满头白发,没想到,那竟然就是自己的母亲!
60米的母爱,寂静无声,永无止息。
多少年后,她才能理解当年母亲的担忧,就那样孤单一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会见一个陌生的人,有多么危险!在叛逆年少的年龄,曾拒绝过许多,包括母爱,却不知,无论她拒绝与否,那些生命中的温暖其实一直都在,即使隔着60米的距离,依然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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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岁那年,我患了小儿麻痹症,虽然在大医院里治疗了,但是,依然留下了后遗症,得拄着双拐才能行走。
命运注定我要比同龄人活得艰难,每次想到这些,父亲都非常揪心,他决定好好出去挣钱,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买个门面房,给我的生活留条后路,让我年龄大的时候,能靠着门面的房租生存下去。于是,挣钱买门面房是父亲最大的心愿。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们所在城市繁华街道的50平方米的门面,只是六七万元,但当时六七万元也是很大的数目了,工人辛苦一个月,才一百多元钱。
父亲为了多挣钱,辞了在国企的工作而去山西打工。父亲第一次离家出远门打工,是我八岁那年,因为是晚上的火车,我坚持要送父亲去车站,父亲没有办法,就同意我母亲带着我去,为了照顾我的身体,父亲不坐公交车,专门打了辆出租车。买了站台票送父亲上了火车,火车开动后,我拄着双拐跟着火车跑,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好笑但是也很伤心,我看到父亲流下了泪水。
父亲到了山西的大同,来信说自己在煤矿上开铲车给卡车装煤,活不重,但是,收入不错,我和母亲都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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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一般是300元钱,这已经不少了,已经是我们当地工人工资的3倍了。母亲把钱存着,就是等着以后买房子用。
父亲第一年回来了,给我买了新棉衣、新书包。父亲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们,就是担心我去车站接他,那个时候,火车常常晚点,父亲不想让我在站台等他。
过了春节后,父亲又要出发了,出发的那天,下着大雪,父亲背着蛇皮袋,里面装着他的棉被。父亲坚持不让我们去送他,他要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公交车开来的时候,父亲俯下身在我脸上亲了几下,然后跑向公交车,父亲跑得急,马路上有冻冰,路滑,父亲摔了跤,背上的行李袋飞出去了几米,车上有人吃吃地笑,父亲的脸涨得通红,我要帮父亲去捡,父亲赶紧用手势阻止了我,然后他自己拾起铺盖卷,上了汽车。
父亲第二年没有回来过春节,春节的时候有加班费,是平时工钱的两倍,春节没有回来的父亲,第三年春天回来了,是被我两个叔叔接回来的,因为那个煤窑出了矿难,好几名矿工遇难!父亲命大,只是伤了腿,在医院里治疗了一阶段就回来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父亲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他就呆不住了,老是要出去找活干。结果,父亲去了临市一家私营肉联厂干活,干的是机修工。我和母亲比较欣慰:父亲从国企辞职前,干的就是机修工,现在他终于又干上老本行了。
一天上午,母亲接到父亲工友的电话,让母亲去一趟,母亲紧张地问:”是不是孩子他爸出什么事情了?”对方含含糊糊地说我父亲生病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母亲急急忙忙地去了那个城市,她被工厂的人直接领到了医院,工友们说:”你们家老公真够呛,整天不舍得吃饱,居然当装卸工!”母亲非常吃惊:”装卸工?不是机修工?”工友叹息说:”我们不缺机修工,你家老公干的是装卸工!其实,他的身体不适合当搬运工的,他总是咬牙硬挺着。”
父亲养好病以后,母亲坚决不让他出去干体力活挣钱了。父亲终于同意了,他去驾校考了驾照,费了一番周折,终于开上了出租车。
一辆车两人轮换跑,父亲跑的是晚班出租车,每天晚上八点钟接车,第二天早晨六点可以交车休息。夜路走多了就遇到”鬼”了!父亲有次开出租车的时候,遇到两个面相忠厚的年轻人,要去附近的一个县,看他们背着行李袋,父亲以为他们是打工归乡的青年民工,于是就放松了戒备,没有想到,车刚开出市区不久,父亲就被两个”乘客”拿刀抢劫了。坐在副驾驶的歹徒为了防止我父亲跳车,居然把我父亲的两只手用绳子绑在了方向盘上。这两人不会开车,他们事先联系好买主,把抢到的车卖掉。
路上,父亲看到对面来了辆闪着警灯的巡逻车,父亲把方向盘一打,冲着警车开去,警车慌忙躲避,在即将撞上的时候,父亲一个急刹车,车停住了,几个警察感觉这出租车有些问题,就下来查看。见到父亲的双手被绑在方向盘上,警察立刻把这两名歹徒抓捕了。
父亲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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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不再开出租车了,改开货车。一个冬日的夜晚,寒风呼啸,下着大雪,父亲接了车主运货的电话后,打着伞出去了,我站在窗前,借雪地的亮光,看到父亲打着伞向远处走,因为大风中打伞太吃力,父亲很快就把伞收起来了,父亲就那么弯着腰在风雨中艰难前行……
现在,我已经大学毕业了,当初为了能顺利就业,我特意学习了广告设计,这个专业不需要过多的活动,只要在电脑上完成需要做的工作即可。我白天上班,晚上以及节假日,就用硬纸板、竹片、铁丝等编织成汽车、熊猫、米老鼠等小工艺品。
这样的工艺品我越编越多,放满了我的卧室,又放满了家里的储物室。父母以为这是我爱好,他们觉得我编织这些能高兴,就很支持。父母还常常帮我收集、积攒硬纸板和竹片。后来,父亲居然买来了一捆毛竹。
其实,我希望自己某一天能在街上开个卖手编工艺品的小店,卖些钱缓解父亲的生活压力。
父亲是个很固执的人,一直想给我买套门面房,但是,房子的价格一直在涨,五十平方米的门面房现在几乎得100万元了。父亲非常无奈。我对父亲说:”爸,我现在有份可以挣钱的工作了,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以后肯定能养活你和我妈,当然,还能养活我自己。”父亲扭转头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和你妈都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生活得开心,我们就很知足了!”说完父亲转过了身子,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看到他眼睛里流出的泪水。
我勤奋工作,得到了公司的多次表扬,老总还先后给我发过几次红包,父母都非常高兴。在干好本职工作的时候,我一直想在业余时间做点事情,最好能再挣一些钱,这样,父亲就有安全感了。父亲的安全感,其实就是希望我有很强的谋生能力,只有那样,父亲才会安心。
后来,网上流行开店,于是,我专门买了数码相机,给我的这些小工艺品拍了照片。然后传到网上我的店铺内。因为我的手工艺品造型逼真精致,购买者很多,一个月差不多能卖出去三四十件,每件是一百多元,这项收入就能达到五六千元。另外,我还有份稳定的工作。父母见我编织这些”小玩意”居然还能挣钱,特别高兴。只要家里来客人,父亲就眉飞色舞地向别人介绍我的手编工艺品,其实,他炫耀的是一个父亲的欣慰和欢喜。
父亲年龄大了,我不让父亲继续跑车了,我用我的努力向父亲证明了我的后半生自己能走好。父亲非常高兴,虽然不跑车了,但是,他依然闲不住,去快递公司给顾客邮寄手工艺品成了他的工作。
每次看到父亲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我的眼睛都是潮热的。父亲的背影我真是太熟悉了。远去山西当矿工而踏上火车的背影、骑着自行车去临市当搬运工的背影、当货车司机风雪中离家出车的背影……父亲每次离开时的匆匆背影,其实,都是父亲怀着一颗慈爱的心为爱启程……不管生活多么艰难,不管工作条件多么的恶劣,不管工作性质多么的危险,作为父亲() ,都会毫不犹豫地前往,因为那是炽热的父爱奔向前方,因为那是任何困难都阻止不了的为爱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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