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相遇，开始另一次爱恋

　　■那个冬天，遇见她

　　一个寒冷的冬天，我在一个书店看书的时候遇见莫离，相视一笑间，我惊诧于她笑容的寂寞和美丽，用一切借口跟她搭话。然后我们相识了。

　　那个时候，她的网名叫做莫离。

　　她并不想离别，当有人转身离去的时候，她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我后来告诉她，如果一颗心走了，那只是告别，可另一颗心还在，那是等待，等到两颗心都疲劳不堪的时候，才有了离别。莫离说她害怕的正是离别。

　　莫离说，离开的那个男子抽着烟，当他们第一次眼神交汇的时候，一切都停顿下来，只有那个男子抽的烟没有，烟雾一直在缭绕上升，他的脸庞在模糊中渐渐清晰。从此，她再也忘不了那张脸。

　　听完她的故事后，我就开始学习抽烟，很多次相见，我始终没有办法从烟雾中捕捉她的眼神，即使双目相对，可她的眸子，我也看不穿，看不透，哀伤太深，藏在心里最隐蔽的地方，我寻找着打开密码，可是找不见。

　　那个时候，我开始等待莫离，学校门口，咖啡厅门口，健身房门口。天气很冷的时候，我穿得很单薄，两只手冻得失去了知觉，可是却始终一言不发地等着，她出来的时候会很惊诧，怎么你在，怎么不进去等我？我说我不冷。然后我会在路上倾听她的诉说，她把袖子卷起给我看，那里有刀片划过的痕迹，就在不久之前，她为了那个离开的男子自杀未遂，我看得心痛。

　　莫离让我写一个关于她的故事，我尝试过，每一次下笔的时候都失败，每一次回忆那些伤痛的时候，我似乎总是在重复我的伤痛，所以只是一次次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开头删除。

　　■花开的声音

　　莫离说，你抽烟的姿势很不帅，你无法把烟雾吐成一个个烟圈，烟圈慢慢扩大、稀释，最终融入到空气中。

　　我试验过，可是很失败。

　　她和我一起行走，我却觉得，她那么遥远，我的手伸出，却始终未能握住她的手。

　　第二年冬天，莫离大四，要考研了。她让我帮她整理政治笔记和专业课笔记。我答应了下来，用了两个月时间给她做得很详细。那段时间，我住的地方很冷，每天都在被窝里敲字。当我交给她的时候，她说谢谢。我讷讷地笑了，只说别这么客气。

　　那年冬天，一些朋友不时到访，我习惯了拒绝，那时我开始学着冷漠，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家里看电影，抽烟，不回复短信，然后等待着什么。

　　Z的邀请我无法拒绝，他从北京回来后请我们几个吃饭，这时莫离发来了短信，问我有空吗？我说当然。然后很果断地告诉朋友们，我有事情，然后离开。

　　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边走边和她发短信，发着发着，我说坏了，我走错路了。本来只要一个拐弯就可以回家，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了。她说笨蛋，赶紧找啊。

　　我就在南沙河旁边转悠，不知道怎么走到了青年路上，再接着打了辆车，不到半分钟回到了家里。司机一定笑话我是傻子。

　　莫离问，到家里了吗？我说到了。

　　第二天之后，我一直把这个迷路的故事当成一个笑话讲给朋友们听，只是他们不知道，那晚，迷路的真实原因并不是因为我喝了两瓶啤酒。

　　莫离那晚跟我说：“你知道吗，花突然开放了，你听见没有？”

　　我闭上眼，却听不到。莫离说那只是说一个童话。接着叹息着说：“你是一个没有慧根的男子。”

　　■倒数的生日

　　春天到来的时候，莫离考研失败了，她的情绪似乎很低落，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就说：“你答应过我一件事情吧。三天之后是我的生日，你给我过生日吧。”

　　我们在一个咖啡馆见面，打开蛋糕的时候，她愣住了：“不是说是你的生日吗？怎么写着我的名字。”我得意地笑了：“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可是也不是我的生日啊。”她纳闷地问。我说：“你好好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说是某月某日。我说：“如果把你的生日倒过来，那不正好是今天吗？”

　　她没有说什么。我说：“今天给你过这个倒数的生日，只是希望你能把一切颠倒过来，在自己最艰难的日子里，能够有一个新的开始。你看这个蛋糕是心的形状，它的上面写着一个开始，只是想告诉你，一个新的开始，那也必须是心的开始。”

　　天空下起了雨，我送她回家，我们的距离稍微近了点，可我始终能感觉那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我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可是却没有勇气这么做。

　　那一天，她似乎非常开心，可是以后的几个日子，她又恢复了无精打采的样子。

　　一个夜晚，我申请了另一个QQ号，以另一个身份认识了莫离，让我奇怪的是，这一次，我们聊得非常开心，她会大喊：

　　哥哥，你在不在。我怎么有点儿依赖你了。这可不好。

　　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

　　哥哥，你给我写的论文提纲真好，老太婆看了很满意，她可是一向非常挑剔的啊。

　　哥哥，亲一下。

　　哥哥，给我的名字做个藏头诗歌吧。

　　喔，★年笑傲四方天，★飞俯看万重山。很好很好。(星号的位置是她的名字，恕我不能透露)。

　　哥哥，你给我写个自我介绍吧。我找工作用。

　　哥哥，只要你不是西方，怎么都可以。

　　■看不见的背影

　　可是，我却是西方，一个月之后，莫离终于得知了我的身份。当两个人熟悉到一定程度时，伪装是一件艰难和痛苦的事情。她没有像我想像的那样大发脾气，我们又有了一次约会。

　　地点是迎泽公园。我站在桥上，天空下起了雨，我一个人等待着，没有带雨伞，她姗姗来迟，说，你怎么这么傻。她把雨伞递给我。她看着我一直笑，我也看着她笑。我们像是又一次相识，我说：“很多年前，在杭州的另一座桥上，有一个白蛇的女子就在断桥上和一名叫许仙的男子相逢，他们因为一把雨伞，有了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恋。人和妖的距离不再重要。”

　　她笑着没有说话。我鼓足勇气握住了她的手，她稍微有点挣扎，然后放弃了。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在很久很久以后，我都忘不了她传给我的寒意。

　　莫离说：“我要走了，家里要我去英国读书。”我拉着她的手一下子松开了。那道距离，我始终无法逾越。我习惯性地笑着说：很好啊。

　　两个人同行，一个人离去，以前，一直是我看着她的背影融入人海中，渐渐消逝。“一个人，看不见自己的背影，却永远忘不了别人的背影。”我曾经一次次对她感叹。也许是这句话的作用，她说：“这回，我要看着你先离去。我要看着你的背影。”

　　在我回家之后，她告诉我，本来，刚刚见面的时候，她想着给我一个在网上常发的表情，可是看见我的时候，却放弃了。

　　我心中黯然。手机从指尖滑落。我明白那个动作是什么，是一次拥抱。

　　莫离说：“我们的距离仿佛是两个季节，一个春天，一个秋天，纵然相见，也如陌路。”

　　那我等待一个季节，好不好？

　　总算，她笑了。

　　■心痛的感觉

　　莫离这个名字渐渐变化着，每次网上相见，总是最简单的话，最近好吗？好，你怎么样？还好。简单的对话后，终于沉默。我问，什么时候归来，她说一年。我说：哦。

　　渐渐地看不见她了，她成了若离，若即若离，仿佛还在身边，却看不见，摸不着，仿佛眼前的烟圈一样模糊虚无，越来越多的话总是：“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查了伦敦明天的天气预报，明天有雨，出去的时候要记得带雨伞。”

　　……“下周我就要回国了。”等到这句话时，若离已经成了默离。她说：“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回去捎给你。”电话这边，我想了半分钟说：“你给我捎一份泰晤士报吧。我很喜欢那份报纸，只是从来没有看过。”“你只要一份报纸吗？”“是的。”我坚定地说。“那你等着我，有很多话，我想对你说。”默离说。听到这句话时，我的手一阵颤抖，烟灰洒满了电脑的键盘。拼命咬着嘴唇，最后终于没有使自己的声音过于颤抖。“好，我等着。”

　　这几天成了我始终难以解开的一个谜团，我不知道在几十年后，当我们都老去时，她会不会给我一句解释。

　　七天漫长的等待和一年一样漫长，她想说的许多话和我准备好的玫瑰一样，都没有送出去。她说，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说哦。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后，她说：对不起。

　　我突然轻松了许多，好像一个思考了一生的问题，终于找到答案一样轻松。只是重复了自己一直在说的话：照顾好自己。

　　就在那天夜里，我同时明白了好几件事情：A、我们两个人依旧是相隔一生的轮回，无论时光如何变化，也只是若即若离；B、原来我的酒量要比想象中大很多。C、原来我还可以找到家。

　　一阵呕吐和昏睡，直至清醒，隐约间才发现，原来心真的可以很痛。

　　以后的一段时间，我更加习惯了寂寞，夜间，一个人看着夜色的时候，一些散乱的场景不时地在脑海中出现，是关于我和她的。

　　■一场邂逅终不见

　　莫离的另一个手机号码，仿佛那个号码上只有我的名字，我在每天发着同样的信息，最近好吗？笨蛋，昨天又想你了。我听你的话，不再抽烟了。你最近有没有失眠呢？

　　我们重新回到各自寂寞的躯壳中，在那里默默忍受，等待或者寻找……我只剩下最后的奢望，也许在下一个时光错乱的时刻，我们会重逢，然后幸福。

　　终于，莫离看到我发的短信了。她说：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我很少用这个号的。我说：呵呵。她紧接着说：“以后这个号就不用了，我就要结婚了。”我说：“好。”我已经没有力气听完她剩下的语言，眼泪在应该落下来的时候没有落下来。自己已经忘记了哭泣，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打开抽屉，那里面封存着一张2005年圣诞节的贺卡，我写给她的。上面写着一行字，对不起，我爱你。一直没有寄出去。

　　但我知道，她永远看不见了。

　　突然想起来，最后一次遇见莫离是在上班的时候，一天早上，我提着电脑上班，看见候车的地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很久没见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居然发了一下呆，她看见我也呆住了，许久才说：你怎么来了？我说，我看见一个背影，像你。我们就那样对视着，不知道多长时间后，公交车开到，她离开了。看着渐渐消失的公交车，我突然想起，就在这个地方，一些寒冷的早晨，我在这里等着她，一起上车。

　　■尾声

　　在我们相识4年之后，这个城市有一场盛大的婚礼，新娘是莫离。我闭上眼，想象着她穿着婚纱时候的美丽。

　　我没有出席那次婚礼，那个时候我似乎已经没有了伤痛，也忘记了自己是不是爱过她。似乎，她真的死在了我的记忆中，我真正学会了放手。我只是依稀记得有一次跟她说，青海湖畔，有一大片美丽的金黄油菜花，如果有一天你要是嫁人，我会给我做一个花环，永生永世，无法凋谢。

　　……

　　《人工智能》里说：你的世界，我曾经来过。

　　我想，我们的故事仅此而已。我知道我终究会遇见另一个人，有另一次相遇，开始另一次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