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那么爱过一个少年

　　（文/亚歌）每年都会有些日子，少年时代的蒋青入梦来。在梦里时光从未流逝过，蒋青还是当年的样子，白白净净，一笑两个酒窝。每次梦醒，兰若都帐然若失，内心作痛。有时候，兰若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中年凡俗，处处惹尘埃，谁也不再是当年白衣飘飘的样子了，可是为何自己却绕不过一个少年恋人呢。

　　可是，因为那个人是蒋青啊，那个肤如凝脂、写着一手连女生都自叹弗如的娟秀文字的少年，那个一边摇头晃脑念着唐诗宋词、一边把数理化成绩轻飘飘地晃在年级前面的少年。这个少年学霸，不仅老师们喜爱他，女生们更是爱他。她们总是动不动就摸摸他的小酒窝，或者非常不正经地问他：“喂，蒋青，我写给你的情书呢？”毫无疑问，女生们除了把蒋青当做排除学业障碍的排头兵，更多的把他当成了公共闺蜜、大众情人。

　　他们高三毕业前的那次野炊，一群人就那么欢天喜地地来到了小河边的一块平地上，捡柴、支锅、起灶，一时间炊烟袅袅，充满人间烟火气息。他们忘记了装在书包里的模拟试卷，忘记了不久即将到来的高考，大家欢呼雀跃，分工忙碌，配合默契。

　　兰若一展贤惠本色，洗菜、切菜，煎炒蒸煮，动作利索熟稔。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年蒋青一旁看得惊呆，忍不住啧啧称赞：“兰若，看你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原来竟是这般贤良淑德！将来谁娶了你真是有福气啊。”兰若心里就泛起了涟漪：将来，要是这享福的人是你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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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锅里正炖着一只美味的母鸡，离开锅的时间还早，兰若就坐在锅边，撑起双手欣赏周边的美景。夕阳落下来，金色的夕照撒在了放在草地上的一只瓷碗上，仿佛盛了一碗金子。蒋青这时捡起地上的碗，孩子样撒娇道：“兰若，好了没啊？光闻着香气，肚子好饿啊。”兰若瞬间有点恍惚，这种老夫老妻的熟悉画面，自己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一辈子为他烹饪美味，该有多好！

　　那个傍晚的野炊闹得很疯，大家似乎都在发泄毕业前的紧张情绪，饭菜连同带去的啤酒全部一扫而空，结果是集体吃饱喝趴，然后互相勾肩搭背一路唱着歌吹着牛，披着月光沿着河堤回来。喝高了的蒋青瘦弱的胳膊环过兰若的肩膀，头歪在她的脖子上，小兽般的气息直冲进她的心窝里。这种气息，多年后一直环绕在她的梦境里。这是她爱闻的味道，因为这是他的味道。那晚临别时，兰若偷偷地在他的脖子上印了一个吻，轻轻的。

　　大学季即将到来的一个清晨，外面下起细雨，兰若到阳台上收衣服。却见楼下木槿树旁，蒋青一个人站在那里抽烟，白色的衬衣，清瘦的身材，却少年装老成般抽着烟。所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写的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兰若看得痴迷。经年后，兰若喜欢听江珊的《梦里水乡》，那句“玲珑少年在岸上，守候一生的时光，为何没能做个你盼望的新娘”，总是让兰若想起木槿树下，少年初抽烟的样子。时光温柔以待，你还是旧时初见模样。

　　蒋青是来告别的，他即将去香港上大学，而兰若则考上了北京的大学。一个南下，一个北上，果真是劳燕分飞时刻。两人沿着小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临别时，蒋青突然把她逼在墙角处，身体探过来似要亲吻她。兰若紧张到身体僵硬发直，却听蒋青的声音在耳边呢喃：“那晚，你偷偷亲了我，其实我是知道的。”兰若顿时脸红到了耳根，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被大人发现一般不知所措。直到少年走远，才回过神来。

　　香港美食多姿多彩，鱼蛋面、碗仔翅、鸡蛋仔、菠萝包……但却让习惯麻辣味的四川少年充满乡愁。蒋青给兰若的E-mail里，几乎是流着口水诉说着对川味的思念。几天后，蒋青收到了好大一包裹：麻辣香肠、烟熏腊肉、豆瓣酱、五胖鸭、元宝鸡……蒋青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融化在这浓浓的温柔里。

　　回想起来，这几年兰若对他的好，竟是如此细碎而温暖。每当他在学习期间喊饿时，坐在后排的兰若总是能变戏法地从书包里拿出牛奶、水果或者小零食。兰若就仿佛他的移动餐桌，总是能适时地照顾到他的胃。只是，蒋青的女闺蜜太多，对他好的女生也太多，所以，兰若自然地也被蒋青纳入到“女闺蜜”的行列里。直到那晚兰若偷偷的亲吻，蒋青才惊觉身边这场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排山倒海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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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两情相悦的情愫，还没来得及疯长，就被万水千山阻断。很快，蒋青就融入香港的大学生活里，认识了越来越多青春激昂的同类，香港世界级的建筑、快节奏的生活、时尚摩登的娱乐享受，在川少年面前展现了惊艳的魅力。当他的生活出现更多的层次，接触到更多的人，兰若被抛诸脑后也成必然。

　　可能这段情愫终究是依恋大于爱恋，所以他们并没有大多尴尬，并慢慢回归到好朋友的位置。似君子之交，不亲近也不疏离。每年同学会见上一两面，看看彼此的改变。

　　那几年，蒋青进入香港的金融圈，事业顺利，越发显得少年意气；而兰若，则像收了羽翼的大鸟，藏住所有的锋芒。他们总是挨着座位坐着，一个指点江山、口若悬河，一个适时地布菜添饭，如同当年的默契。兰若的心思，众人皆知啊。

　　微博开始流行时，蒋青迷上了旅行。兰若常常浏览他的微博，知道他去了英格兰、去了新西兰、去了斯里兰卡、非洲大草原。她的心跟着他的足迹漂泊着，不曾安宁过。

　　再见面依然是在同学聚会上。彼时，蒋青身边多了一位长发白裙的女孩。女孩温婉可人，不时地为蒋青擦汗、夹菜，一如被宠溺的小娇妻。小情侣你侬我侬，恩爱秀不停，兰若看得心酸惆怅。酒罢K歌，兰若拿着话筒，看了蒋青一眼，把头扭向别处唱道：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相信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兰若唱得柔情婉转、肝肠寸断，像一个在爱情中备受伤害却怎么也不死心的人。蒋青手中的饮料有些拿不稳，撒在了洁白的衬衣上，女友赶紧掏出纸巾帮他擦拭。蒋青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和兰若也会变成这样，再见不能红着脸只能红了眼，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

　　故事到最后总会落幕，我真心的付出却不是你要的幸福。兰若决定放下对蒋青的执念，再做回那个明媚的女子。从此各自安好，互不惊扰。

　　蒋青的噩耗传来时，兰若正在厨房为男友专心烹饪。蒋青在攀登高峰时，遭遇雪崩不幸罹难。接完电话，兰若整个人呆在那一动不动。锅里的沸水响声太大，男友闻声而来叫她，她只是茫然空洞地看着他，明亮的灯光打在她脸上，一脸的死白。

　　缘分尽了人也散了，兰若终于明白，是命运的安排，让她和蒋青的人生旅程，只能擦肩而过。只是从此以后，兰若会时不时踌躇在记忆中，思念缱绻。最是夜深人静时，兰若唯一能听到的，只剩下那些她说不出来的话：我爱你，一直很爱你，从前是，以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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